古村之声

故乡过旧年

摘自《古村之声》第13期
    我家在广东最东的大埔县。我们客家人来自中原,语言、习惯,读耕仍是“旧家风”。
    我大埔,古村,山多田少;人们多在外发展,农历重阳到冬至的时节,出门的人,便在计划安排,什么时候,寄多少钱回家,给家里过个丰足富裕的肥年。家里的人收到了钱,这是丈夫的恩表,儿孙的孝心,精神与物质都兴高采烈。到县城去买布,老人、小孩、小媳妇的料子都不同。又约好村里的裁缝师傅国伯、琴伯父子们十二月初要来家做衣服。孩子们一经量身,看看花花绿绿的布料,心里知道,要过年了。过年,由量身做新衫展开序幕。再看成群的番鸭,又肥又壮展翅高飞的雄姿,证实‘年’已近了。
    十二月廿五日是扫屋日。各家各户大扫除,准备过新年。因为平常时每天不过扫地而已!‘扫屋’就包括屋顶的蜘蛛网,墙壁的灰尘。兴趣来时,兄弟姐妹分为两组,一组到溪中挑水回来洗大厅、中厅、门厅和天井。冬天本来是很冷的,但为的是过年,挑水和洗地板实在好玩得很,又唱又闹的,冷,一点都不在乎。 
    十二月下旬,崔伯按屋来屠年猪。平时一日只屠一只猪,过年可不同,一条一条的屠。孩子们最喜欢看屠猪了。看阿佐哥追猪的雄姿,用手指绕着猪尾,提起猪的后半身,猪开始大叫,另外一人拉起猪耳朵,抱起猪前身,封住猪嘴,尺多长的尖刀,刺人猪胸,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猪血喷到盐水盆中,孩子们看得心惊肉跳,时常抱着大人的腿,不敢正视,又要偷偷的侧回转身再看一眼。随着一料一料的猪肉用盐卤好,挂在一排一排的竹篙上,准备过年。屠了猪,当天便吃猪肠、猪血。猪内腔有一碗膈血。可以炖冰糖,那是给我吃的。因为我小时候鼻孔时常会流鼻血。老人说以血补血。不知是不是遗传,我的长女小时因冬天吃羊肉炖酒,夜半鼻子自己流血。不过现在药物多,也无法找到膈肠血,而且猪膈血真能治疗或预防鼻子出血吗?崔伯屠猪到二十七为止,到明年开小正才复业。
    我家的杂货店办年货,和平时可不一样。本村的上下三村主顾,都挑着箩筐前来的。首先在柜台前和叔叔商量,今年该买那些年货?老邻居,彼此了解得清清楚楚,什么神用五种糖果,什么地方用三种,每包是五两还是四两,蜡烛大小也有斟酌。最后是对联,大厅上的屋名,那就要叔父亲自用颜鲁公的神韵,端整雄劲,有骨有肉的正楷,子孙必会昌盛勤奋,长发其祥。其他的门联以及六畜成群等小红条则由大哥哥们写的就可以,我们研墨的小弟们是有奖的,是番薯干,吃得又香又甜。
    过年,我最怕吃海参。因为家里人多,三四桌。那猪妈参是南洋来的,满身都是石灰。我常坐在小板凳上,面对发过的大脚盆的海参,用瓦片一条一条的把它的石灰磨掉。过年是最好玩的时刻,却花在磨海参的石灰上,一脚盆的海参总要磨上两三点钟,好烦人!
    另外一件烦人的事是撕银纸,银纸是十张一叠。要把它一一撕开。祖父会分派好,什么公太婆太是几百,什么公太婆太是多少?年三十日、年初一,东片祠堂桂林堂,西片祠堂肇基堂(现已被废平为农田)各要一份,总共四份,要好几千上万张,小孩子是烦要很大的耐心的。纸撕开了,叠成一百一百。又要用毛笔正楷在红纸上写银纸单,把公太婆太的名讳写上,“冥中收用”。记得我诒谷堂开基祖的衔名是“恩进士景友莺谷公”便是每年过年都写四份银纸单而记上了的。莺谷公是读书人,上厅的牌匾“诒谷堂”便是他自己写的,雄浑苍劲。
    年二十三,灶公老爷上天,要拜,孩子们的兴趣不大。年二十五入年价。似乎过年物价会有调整的习惯。那是大人的事。和小孩有关的可以打锣鼓了。先是在上厅把祖先的遗像吊起来,厅中间摆两张八仙桌,放供品糖果水果,水仙花、吊钟花。有桌围,那是有喜庆和过年才拿出来的。从此,到元宵,早晨晚上便要点香膜拜和打锣鼓。有时有人会说:“还没找到钱过年的人被锣鼓一打,就更心慌了。”知道年又终,岁已暮,借欠的钱,已刻不容缓了。可是孩子们那里管这些。
    过年打锣鼓便有赛锣鼓。是邻近的两家或共屋的孩子们,相约在彼此中间的地点,相隔一段小溪,或百来公尺的大田,各自设立基地,甚至搭起草棚。起码的一鼓一锣一钹,最少三人,也会增至五六面锣,以壮声势,白天也可以放鞭炮助兴。这边打一通,最少要三五分钟,停下。对方接下去,如此轮流接着,接不下去的算输。分批回家吃饭、点心或宵夜,或拿到田边来吃,任由自便。白天黑夜、黑夜白天,谁也不肯认愉,有一次两家赛了三四日夜,彼此仍在坚持硬挺。乡长发现了,大声吼叫:“你们再不停下,我就没收你们的锣鼓”。孩子们才抱头鼠窜回家,也算是打个平手,不分胜负。
    入了年价便要蒸粄了,别地人称为年糕,多为白色的小块。客家的年糕叫砻床粄、甜粄,是用红糖,所以甜粄是红色,也是吉样之意。现在有电磨,既快速又幼又嫩,从前用碓,是件苦事,踏粄是过年的一件大事。妇女回娘家,必有一大块三四斤重的粄。我家人多,三尺多圆的甜砻床粄要蒸好几床,因为有四五寸厚,要上十个小时才蒸得熟,时常蒸到半夜三更。
    年三十日到了,这天一早要到塘头的荣华公王那里去拜。一方面谢神,谢谢公王爷一年来的庇佑。一方面是许神;明年还要公王爷保护。荣华公王是水口的土地公,相当于今日人间的里长邻长吧!不怕官只怕管呀!有的人还拜石头,大树呢!过年要在那石头,那大树上“上灯”呢!拜了公王爷回家吃早饭,这时已有拜神的鸡鸭鱼肉,真的过年了。早餐后先打一通锣鼓,然后贴对联,上堂的对联是取诗经与尚书上的句子,嵌有诒谷二字,已是老对联了。其他的是五叔做的,也有典有故,有祝祷与期望之意。
    过年必须到祖宗祠堂去祭拜。说到我锺家祖先:吕氏春秋当务篇有:“纣之同母三人,其长曰微子启,其次曰中衍,再次曰受德。受德乃纣也。······纣母之生微子启与中衍也,尚为妾,已而为妻而生纣。”故其父商朝的帝乙立妻之子受德为太子,后为纣王。周灭商,立商后微子启于宋,以继商祀。宋桓公的曾孙伯宗,是锺家得姓的始祖。他没留在宋国,而到晋国当大夫;他的儿子伯州犁到楚国,是楚康王的太宰。食采在锺离。后代子孙就以锺离二字为姓。春秋时的锺离在现今安徽省的风阳。楚汉时名将锺离昧的儿子接,开始住在河南颖川长社,并把姓氏“去离留锺”改为单姓“锺”,接的子孙都很能光大门楣,使颖川锺氏名满天下;于是颖川就成了锺氏家族的标帜。而发祥地的安徽凤阳反而为后代子孙所忽略。中原客家民族历经五胡乱华等几次动乱,大举南迁。锺家如果以周朝的伯宗为始祖,算做第一世祖,计到现在当有一百六七十世了。如今福建迁到广东大埔县的始祖胜公算做一世祖,二世祖义明公在太宁小靖寺前桥北报本堂兴家立业。古村案背的锺家始祖福山公是第六世。我们的始祖淑素公承德公祖孙二人搬来村开基,椒素公是十四世,承德公是十六世。
    淑素公的祠堂在古村西片是肇基堂,承德公的祠堂是在东片的桂林堂。所以过年过节,婚丧喜庆上祠堂、告祖先都要到东片西片两祠堂。那些时候过年祭祖,由于旅外的兄弟叔侄们回家过年的都已到达,大家聚集在祠堂祭祖,就等于开全族的联欢大会。大家都衣着光鲜,挑竹箩祭品的妇女们更打扮得漂漂亮亮。尤其是抗战前十几年何、旅外的人们,经营都甚丰收,回家过年都甚阔绰。正是高谈阔论的好时机。
    祭祀开始,年高的长辈主祭,只听得礼生李伯回首高声一叫“筛酒呀!”这才回到各自的祭品前去斟一回酒。酒过三巡,烧纸放炮。烧的就是日前细心细意撕的银纸和银纸单。烧过纸,放完炮,再行一回礼,筛一次酒,送神;再到西片淑素公的肇基堂来行礼如仪,就匆匆回家去准备年夜饭过年了。
    有一事颇为神奇。除夕那天下午杂货店的年货生意已是尾声,叔叔伯伯们群聚在店里闲谈,主题是今年过年财神来自何方?有人要去查通书(黄历或皇历)。但一案背人却说,不必查了,我回家去看神桌下水坛中的石龟,头向那方,财神便从那方来。众皆不信。好事者三四人跑到案背去看,回来说石龟头向东南,和通书上所载方位相同。据说年年都准确无误。
    先是接灶公老爷回家。天将黑,把内内外外的灯,都点亮起来,油灯点到最高,灯笼用最大的蜡烛。
    我家人多,店里不开火,饭菜都由家里做好,挑到店里来。店里可能只做一两样如红烧海参、淡菜蹄膀要讲究火候的莱,做好后送到家里去。小孩子们在上祠堂回来后,便要洗澡,穿新衣、新帽、新袜、新鞋,全身新。坐上饭桌吃饭,大人喝烈酒,小孩喝一种比啤酒还要淡的黄酒。每样菜上来,都是等待老祖父先下箸后,才可以动手。小孩子的胃口小,吃得少些,还可以用一只碗,夹些菜起来,以后慢慢的吃。等到酒不醉而饭和肉已饱了,散席。到上厅先在祖宗像前点香祭拜。由大哥作鼓板打场锣鼓。然后老祖父在中厅叫一声来,于是锣鼓声停下,一个个给老祖父拜年,由大的开始发红包压岁.。男的发了发女的。又是一通锣鼓。这个时候,我和别的兄弟们不同,我要跟随祖父到店里去看店。因为店里的叔叔哥哥要回家过年。
    店里,吃过年夜饭,因为做年货生意,“秤”用的次数太多、太脏,要把大大小小的秤,连同柜台、桌面,都用开水洗个干净。明天是新的一年。八九点钟,在乡下已是夜晚了,叔叔哥哥们才陆续回家去守岁。我在店里,祖父又特别给我一个红包。在我的记忆里,祖父对我特别好:过年陪侍看店是其一,元宵迎灯,我有一匹前后两节的马灯,前后都可点蜡烛,还有马鞭,很漂亮。在孩子的心灵中实在高兴极了。不知什么时候我就睡着了。
    我家过年守岁与人有别。守岁只到午夜,接过财神,吃过宵夜,打一通锣鼓后,把四处门户灯火巡视一遍,就各各回房。并不做赌博的游戏,即使是与钱无关的状元红都没有。天明就是新年元旦。店里到处油灯点得光光亮亮,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听到店门前大路上的人声,锣鼓声一阵阵过去,有散炮,也有成申的鞭炮。我叫醒祖父,该起床了。他却说刚打过四点,天还未亮呢!我只好听着,等着。好不容易挨到天大亮了;起床,穿上昨晚准备好的衣服鞋帽,把风炉里的木炭火烧得旺旺盛盛,水开了,给祖父泡一杯浓细茶。祖父也起床了,于是跪下拜年,祖父连忙抱起来说:“高升,高升”。大灶膛里仍有余火,热水刷牙洗脸。我实在很希望开门时放一万头的大串炮,但祖父只在货架上拿下二千头的来,觉得扫兴。也好,二千头就二千头,一放,也有好长一串呢!心里为之一喜。算是开门了,但祖父又把门关起来。他的意思是过往的梓叔人多,看到把门打开,少不得进来恭喜拜年,反而不好。
    早餐后,祠堂祭祖回来。东片大夫第的弦索锣鼓专程来拜年。他们的国乐是有名的。其中弥哥是广州广播电台的胡琴手,纶哥的横箫也是一时之选。
    大哥提着合篮香纸,带领着小弟弟们到本家满房由东片背坑一直到西片塘头友恭堂八九间大屋去祭拜堂伯叔祖,拜年恭喜,烧纸放炮后,主人们都摆开腊味,糖果,甜粄黄酒招待我们,然后打一通锣鼓告辞。回到家时已是中午时分。
    年初一、初二不能扫地,但要洗澡。
    初二、初四是媳妇们回娘家归宁的日子。年轻的多在初二,夫妇同行。在家接待回娘家来的诸姑姐妹,到家后必先吃一碗鸡髀煮酒以为接风,然后便是甜粄、红枣、瓜子。
    年初三是送穷日。相传吕蒙正年初三起程上京去考试。他家穷苦。过年时经过邻家,大家都过新年,见他大志多才,都慷慨解囊资助路费。人家笑说年初三是送穷日。(结果吕蒙正中了状元)所以这天不能送人礼物。今天可以扫地,清理鞭炮废纸。
    初五开小正。火烧门神纸,各各寻生理。年过了一半,商店开张营业,开始请客吃春酒了。
我认为我们古村迎灯是极为优良的风俗。古村张曾锺三姓,迎灯日期各不相同,张家只相连两间大屋,只上灯不迎灯。曾家有两宗派、两祠堂。洋尾田曾家,祠堂是三省堂,和演下曾家很亲;年初七迎灯。西片溪头塘子唇曾家,祠堂是传经堂。东福村曾家是他们的近亲;正月十二他们会联合举行。正月半,元宵,案背锺家上灯,我们锺家五大房迎灯。这天上午全村迎神。
    迎神是全村各姓,大家合作;可在家门口摆桌点香膜拜接神。迎神的行列还是以小孩为主干,绕村一周。男男女女不论锣鼓擎旗,记得我家的“肃静回避”的木牌也抬了出来呢!迎神行列中的,每人分两个铜板做奖金。(可以买一块豆腐,约值现在台币五元。但孩子却以热闹好玩为目的)。晚上是锺家迎灯,是难得的盛会,因之上下三村,以及福建永定中坑下洋思边的戚友都会前来作客、看迎灯,锺家不说,曾家张家也许会有好几桌的亲友前来看热闹呢!
    民国十八九年,时局不太平,迎神迎灯却极为盛大。晚上村里的自卫武力的后备队要登山防卫。事后有人说,很多人都在腰间扦着短枪,以防万一,为数当有百人以上,好在都平安渡过。
每年年初三,各家各屋都由叔伯大哥带领孩子们上山去砍孟宗竹,抬回家来做灯子。灯的式样繁多,砖头灯是长方形的,扇子灯,六角灯等等,都是用竹片过火淬火定型,做框,蒙上纱纸,色纸做边,还有丝绦,再题诗画画,安装吊挂烛座。手续繁、数量多,全村大小,全心合力,要按时把灯做好,做得多,做得美。另外又还有折子灯,是用色纸,折造各种形状。若要靓、红间青,可以配搭得很美。也有猪槽灯,那是大型的很花工夫很美的灯。也有扎成各种如飞鹰等动物的,我小时祖父总给我两件头的马,马头有铃,后段有长尾,都有点灯;拿着马鞭很像骑马,形势得很。那时村里只我有一匹马灯。·
    这些,一人一个的是散灯,如打锣鼓、放炮的人,在后肩衣领斜扦一支灯。一根筀竹水平挂着十二个灯,两端有支柱,两人扛的是扛灯。扛灯是一排一排前后相连接的。扛灯的必须是自家的男丁或年轻的媳妇;因为灯者丁也,是希望添丁,多子多孙。来看灯或帮忙的戚友只能敲锣打鼓。九龙灯则只古村有,别处不曾见过。是用一株既大又长的孟宗竹子为干,在离地六尺处开始,穿一竹片,左右各两尺长,各挂一灯是为一托。最少的是九托,通常是十三托十五托,最高的是二十四托,最顶端是头,是特大的灯。
    啊,孔明灯。
    新年的夜晚,时有人放孔明灯,孔明灯就是纸做的热气球。通常是直径五六尺,七八尺高,热源是厚纸本浸煤油。孔明灯的配件,花样甚多。普通的火球下面吊“九连灯",是用三四寸长浸煤油的纸煤筒。相隔二三尺成为九个一串灯火,很是壮观。也有在九连灯下面吊着火箭和鞭炮,装上定时线香。很有趣味。相传在军事上曾有被围的部队利用孔明灯和远处的友军通讯联络呢!
    正月十五那天上午,东片祠堂桂林堂的大厅上便有人挂走马灯。凡是去年间家中添有男丁的,一定会到祠堂去挂一架走马灯。灯上题着: ×××男,乳名××。晚上迎灯的看灯的到了桂林堂,都会去看、去数走马灯有几架,就知道去年锺家承德公传下在古村的后代添了多少新丁。也常听到亲朋戚友感叹的说:“锺家真发”。
    元宵晚上,大约七八点钟,迎灯了。把所有的灯全部点亮,放炮烧花,打起锣鼓。起灯了,把平放的九龙灯竖将起来,由年青力壮的主擎。初春,夜风大,擎九龙灯很费力气,常有人拿着长叉在前后左右相帮,而且多是走个二三十步便停下来休息,其他各种扛灯、猪槽灯、锣鼓等全部配合行动。所以迎灯的队伍都走走停停。我们满房八九只屋的迎灯队伍,由满房长起至满房满,一长串的迎灯行列,先去东片祠堂桂林堂集合。
    五大房五支队伍先后到了。在祠堂周围的一大片农田里都安放着各式各样的灯。九龙灯是放平用架子支住。又是一次恳亲联欢大会。先在大门口广场上“烧花”,主要是焰火,各式各样的火箭,要新求奇。如火箭射出之后有降落伞载着“花”,甚么“天女撒花”、“仙猴射尿”等花样。祭祖行礼后烧纸放炮,敲锣打鼓,于是起灯。真个是“琴书二美”、灯月双辉。
    由东片的桂林堂迎到西片的肇基堂去。由长房长的灯领头,我们满房满的押后。队伍先向南到全村最南的桥转往西,绕行至肇基堂,灯多,长达数里,长房的灯到了肇基堂,我们满房满的灯才起步呢!几十架九龙灯,鹤立鸡群之中,非常壮观。也因为九龙灯的关系,进行速度十分缓慢,锣鼓喧天,鞭炮、花筒、火箭震耳,长列灯花耀眼,十分热闹。看灯的欣赏品评,趣味高昂。
    迎灯的队伍通过小溪唇时,有一组人马在路旁和各屋领队洽询,有多少灯?也有人在点计,然后每灯发三支蜡烛。这是锺家的蜡烛会。上代祖先买了几块田,轮流耕种,将其收益用来元宵迎灯发蜡烛。从前用牛油烛,不容易点火。后来有清油烛,即如今天石油公司出品以棉纱为芯,极易点火,每支可点二三小时。而且他们品评,数量多的、高的、靓的有奖。我家常得美灯奖。
    全部到了肇基堂,立即行礼祭拜。此时已是深夜.行礼毕.便各自回家。到了家门又是一阵锣鼓和鞭炮接灯,之后便是夜宴,食灯酒。有几样菜,腊味、糖果、甜粄,再来便是玉粉、米粉、妙面和酒。祖父和我还是到店去看店。
    次日,正月十六,年已过了,大家又外出谋生去了。
                                                                                       (转载台湾《大埔会刊》)